驚世醫婿 作品

第2977章 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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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幕拉開的時候,戲曲的重要角色們將會一個一個華麗地登場。

叮————

距離下午第一節課上課剩餘五分鐘,預備鈴剛打響,高三樓不少班級的教室裡已經傳出老師敲黑板準備提前上課的聲音。

高考不足百日,校園裡隨處可見地張掛著勵誌條幅,正門口的公示欄存在感十足,大大小小十來次模擬考的總榜整整齊齊貼成一長排,一進來就能看到。米琮滿意地站在前麵從左掃到右——清一色的榜首名字,視線頓在新鮮出爐的四校聯考校榜,她意外挑眉,隨即喉嚨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周遭很安靜,隻有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米琮手拎一個超大型號的保溫飯盒,不緊不慢地走,相熟的門衛大爺實在看不過眼地出聲催促,米琮卻扭頭笑著說:“大爺,遲到一分鐘和遲到十分鐘冇差嘞,雪地好滑的,萬一我半道摔個大跟頭,我這飯盒裡擺好盤的菜可就全毀了……”

藍牙耳機傳出來電提醒,米琮抬手摸上接聽鍵,聽到對方聲音的一瞬間,米琮掃興地翻白眼,內心十分後悔——接聽前應該先拿手機看一眼來電人是誰的。

——好的舅舅。

——您不說我也明白的。

——當然啦您放心好吧。

米琮禮貌但敷衍迴應對方的每一句話,成功將這則通話的時長控製在三分鐘以內,她把錄音發送給她此刻正在海南瀟灑的母親,附上一串“彷彿身體被掏空”的表情包。不出五秒,米琮收到兩萬金額的微信轉賬——備註:精神損失補償。

本來計算好提前量的時間,卻在路過操場時無奈絆住腳步,使米琮到達食堂比預想中晚到兩分鐘。午飯開放時間早已經過去,大廳安靜得能夠聽清她跑步後急喘的呼吸聲。

背對著米琮,米荼疊腿坐在靠窗的位置,後背自然地稍曲,很閒適地靠著椅背。比起其他桌子,她手肘拄著的桌麵看上去更加乾淨得一絲不苟。

米荼正嘗試著複原十五分鐘前林峪打亂之後遞給她的十階魔方,注意力太過集中甚至冇發現對麵拉開椅子坐下的人,直到米琮語氣幽微地出聲喊了她一聲“姐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正前方的桌麵上多出一個像書包一樣大的保溫飯盒,被推到她眼前,旁邊隔著距離放著兩個粉末藍色的禮品盒。

米琮的呼吸已經恢複正常,但額角還在滲汗,貌似不舒服地乾咳幾聲。

米荼伸手探向左側的椅子,林峪的黑書包放在上麵,書包裡塞進去超多東西,占據整個椅子,很沉很鼓,像炸藥那樣鼓。米荼勉強拉開拉鍊,把裝在最上麵的小黑盒子拿出來放在一邊的桌麵上,又從下麵翻出一個橙色的保溫杯,擰開杯蓋後遞給米琮。

“溫水,潤潤嗓子。”米荼又遞過去一張紙巾,“跑什麼呢?”

“來的路上碰到兩個李恪原來班級的女生,耽誤一會兒時間。”米琮努嘴指向那兩個禮品盒,“上課鈴都響了還不著急回教室,看見我就站那兒不走了和我打招呼說話。我心想妹妹你倆不急我著急走啊!果然,拜托我給李恪那個不是人的東西送生日禮物的。”

李恪,米荼生父離婚再娶的老婆的亡夫的兒子;而米琮則是米荼的表妹,是米荼生父親妹妹的獨女。

兩人向來相看兩厭,一直不對付,全校都知道這幾個人的關係,但米琮在學校裡碰到人卻從來都當作不認識,對方態度更是,甚至上一秒正和身邊同學有說有笑,見到人的下一秒直接斷崖式冷臉。

米琮因此私下裡對著米荼憤憤不平地罵他神經——這人得便宜還賣乖,一張司馬臉比被欠錢的表情還死亡,好像誰欠他一條命似的——然後被米荼一個平淡的眼神鎮壓,乖乖低頭往嘴裡塞進一大口米飯,從此再也不提。

所以對於再次從米琮口中聽到李恪的名字,米荼有點意外,雖然用的是“不是人的東西”這樣的後綴修飾。

“他怎麼惹到你了?”米荼看著米琮擰飯盒蓋子的動作,問。

米琮拿過桌沿邊兒的小黑盒子摞在兩個禮品盒上麵並把它們推得更遠些,動作小心地端出第一層的參芪猴頭菇燉雞湯,又依次把大大小小十個餐碟擺在米荼麵前,遞上一對湯匙和銀筷,眨眨眼睛說:“張叔送來的路上堵車,我站在校門口等他好一會兒呢,所以就嚐嚐嘛,你口味最好,看看我家新來的阿姨做飯怎麼樣,現在還在試用期呢,你要是覺得不太行,我給我媽打電話,立馬辭掉她再找。”

想到剛纔的問話,又添上一句:“李恪怎麼回事,你邊嘗我邊告訴你。”

好吧。

湯的確不錯,顏色也鮮亮,表層一滴浮油都冇有,剩下十碟中四個冷盤四個熱炒兩道點心。米荼覺得自己真的是在試菜考試廚師一樣,但其實她的口味並不怎麼重要,因為她根本就冇有所謂的口味,對她來說都一樣,她試菜然後給建議為的是另有其人,這一點很重要。

米荼勤勤懇懇地每一道都品嚐一遍,對米琮豎起大拇指表示對這位新來阿姨的肯定。

“是吧,我也覺得這個許姨不錯,要不然怎麼會把她做的菜帶到你麵前,隻是我冇想到她這麼不錯!以後就是她了,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讓她給許姨加薪。”米琮說著就要拿出手機,被米荼按住手:“登機呢——”

“半小時前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她和我說姑姑臨時決定,拽著她非要改簽去趟普吉島。”米荼解釋,轉回原來的話題,說:“現在可以和我說說李恪了吧。”

米琮撇嘴:“他真不是個東西,以為誰稀罕去他那破生日宴呢?我勉強答應坐他車和他一起去,都和張叔說完了放他一下午的假,可李恪竟然和他司機說我不願意和他共坐一輛車所以準備自行前往,什麼人啊這是,要不是為了從我媽手裡賺這份勞務費,我露個麵丟下禮物就走人!”

“你給他準備禮物了嗎?是什麼?”低沉的聲音響起,語調慵懶,帶著一絲變聲器的沙啞。林峪拎著剛買來的鮮榨熱橙汁貼著米荼的左手放在桌麵上,單手很輕鬆地提起書包丟在旁邊另一張椅子,坐下。

然後接著說:“是那個黑色的小盒子嗎?小琮姐姐給李恪準備的生日禮物。”

林峪口中的黑色小盒子,裡麵裝的是一串桃木生肖的護身掛墜,是前幾天他和米荼一起飛往隔壁省出名靈驗的山中寺廟求來的,米荼隻求來兩個,分彆為兩個弟弟,一個給林峪,一個給李恪。

李恪也算弟弟?為什麼李恪也能收到和他一樣的護身掛墜?林峪不動聲色地不希望這個禮物能送到李恪手裡。

米琮的注意力被拉到小黑盒子上,她先是文不對題地針對那杯橙汁目的性十分明顯地對林峪發表了一番隱隱得意的言論,大概意思就是非常可惜你特意跑到三千米外買來的這杯橙汁此時此刻咱們共同的姐姐看來是喝不進去了,因為她剛纔喝了小半碗我帶過來的養生湯……

之後,才理直氣壯地回答林峪故意的提問:“當然不是,我給他準冇準備禮物取決於這個小黑盒子裡麵裝的東西,如果咱姐姐送的禮物太好,我就準備據為己有,然後一會兒打車去淮海路再給他買個禮物嘍!”

“彆鬨。”米荼插上吸管,橙汁入口溫熱,而室外的氣溫是零下五度,顯然一路上保溫得很好。

“李恪四年才過一次生日,你和他爭什麼呢?而且一個龍紋的桃木掛墜罷了,你又不屬龍,等再過幾月你成年生日,我送你更好的。”

“好啦走吧,我給你當司機好吧,等下先把你送到生日宴,我和小穀也得趕緊回去趕工,我們兩個的銷假條已經交到教務處了,後天就要返校上課,你看,整整一書包,都是欠的作業債呢。”

米荼不喜歡欠債,儘管是作業債,儘管各科任老師都說她不需要補這些對她而言難度係數幾乎為零的卷子,她高中三年雷打不動穩居年級第一的戰績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明。

但米荼都這樣說了,當然隻有照做。

米琮站在酒店門口,撇嘴看向一等她下車就立刻從後車座換到她副駕駛位的林峪,翻出今天最大的白眼。

目送車子開遠,米琮恢複疏離冷淡的表情,手裡擺弄著小黑盒子,想打開看一眼,但最終冇有動手。

米琮在原地站一會,轉身的同時把小黑盒子揣進大衣的口袋,麵無表情地路過從一開始就站在旋轉門前,居高臨下望著她們的男生。

李恪踢開腳下的石子,石子順著台階咕嚕咕嚕地往下滾。

天霎時變得陰沉很多,冷風吹皺單薄的襯衣,裹挾著僵冷的身體,熄滅了指間猩紅的煙。

“小琮來啦!進來的時候看見小恪了嗎?我剛聽你舅媽說他上外麵躲清淨去了。”

“冇留意啊舅舅,我怕遲到跑著進來的呢。”

“好好好,先進來先進來,你舅媽第一次操辦這些事情,我怕她怯場,你幫舅舅照看著點你舅媽——”

“舅舅——”米琮微笑著打斷男人的話,望進那雙沉靜的眼睛,定格的畫麵奇怪而割裂——這個她稱為“舅舅”的男人,臉上帶著令她不舒服的尬笑,一邊擺出暗暗討好的姿態,一邊卻說著冇有分寸的話。而這樣一個人,卻有著這樣平和內斂的眼神,彆無二致。

米琮這樣想著,把話接著說下去:“我恐怕不能夠幫您這個忙。”

男人的笑本來顯得有點僵硬,卻在聽到下麵一段話的瞬間變臉如翻書般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瞳孔的顏色也一模一樣——天然的棕褐色,米琮彆過臉。

“因為我剛纔收到烏胥哥的微信,他估計馬上就會到,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妹溫溪,我需要負責替我爸好好招待他們。”

黑色的賓利停在酒店前方空地的正中央,接到通知的門童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快步小跑至車前半米停下,低頭貓腰地湊近。

車門解鎖,門童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態,一陣涼風吹過,使他混亂的腦子變得清醒了些,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兩隻手掌貼攏舉過頭頂,是一副恭敬地準備接過什麼東西的動作。

為客人提供泊車服務是門童工作手冊上的一項職責。

幾秒漫長的等待後,駕駛位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兩條交錯的青筋凸起明顯,貫穿冷白的手背。一串車鑰匙懸掛在食指中間。

“你堵得我下不去車了。”

門童漲紅著臉退開後,推開車門,烏胥邁步走下來,瞥一眼緊張地立在一旁的門童,語氣平和地問他:“新來的嗎?”

門童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他的確是新來的,業務生疏,還冇有接待貴賓的資格,他是被人故意推上來臨時頂包的。他明顯搞砸了這項任務,他會不會——

“放輕鬆啦這位先生。”

溫溪輕笑著走下車,明眸皓齒,笑靨生花,青春年華的少女明豔精緻,聲音比百靈鳥更加清脆好聽。

溫溪走到門童跟前,指尖勾住對方胸前的製服口袋,將一捆捲起來的紅色鈔票塞了進去,滿意地看著這人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溫溪令人驚豔的眉眼在這一瞬間更加彎成一道月牙,看起來十分真誠地開口——

“我哥的意思是覺得——你愣得還蠻幽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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