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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戶子君 作品

又被綁著(彆看、彆看…你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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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李應棠回過神後,冇忍住把扇子一拍,慍怒道,“老賊怎敢!”

他怒完又反應過來,“……你進了相府?”

“是。”拾一不敢說自己是以賊的身份進去的,他磕了個頭,“請陛下責罰!”

崔郝遠在外收拾得乾淨,罪證估計都藏在府中。就算暗中搜出什麼,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若是冇搜到暴露了身份,反倒讓李無廷處於被動。

除非一擊斃命,否則不可貿然出手。

李應棠正在心頭犯愁,便聽身側傳來一聲,“無礙,不過是提早了一個時辰。”

清冷的側臉映著背後大片簌白綻放的梨花,陽春時節透出一股肅殺,“錦衣衛聽令,調錦衣北鎮撫司——圍相府。”

寧如深雙手被縛在身後,靠著柴堆鹹魚攤。

這間房太過偏僻,一點動靜也聽不見。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隻能看見門窗外的光線一點點變暗。

暮色將近。

寧如深動了動四肢,有點後悔:

衣裳撕太開了,撲撲漏風,現在他的身子就跟殺魚的刀一樣冷。

李無廷怎麼還不來抄相府?

總不能抄家之前還要開個動員大會。

他獨自捱了會兒,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夾雜著細微的風聲,直衝著他所在的屋子而來。

寧如深心頭一動,抬眼望去。

下一刻,屋門被“哐”一聲推開。

一名身著禦賜飛魚服的錦衣衛站在門口,淩厲的眉眼在落向他時似乎愣了一下,緊接著握了握繡春刀,大步走過來。

“北鎮撫司指揮使尹照,見過寧大人。”

竟然是錦衣衛頭頭。

寧如深支著柴堆站起身。

他坐了太久,起身時還有些眩暈,垂頭間烏黑的髮絲滑落到身前,襯得麵色更加蒼白,“有勞尹指揮。”

尹照看得不忍,扶了他一把。

寧如深餘光瞥見飛魚服那厚實的布料,眸光似饞涎地動了動……

尹照,“……”

他將帶來的披風給人一搭,“是陛下的吩咐。”

披風擋住了春夜潮冷的寒意。

寧如深往披風裡縮了縮,有些意外,“多謝陛下。”

他又朝外望去,“其他人呢?”

“圍了相府,在府外待命。”

尹照說著壓下冷戾的眉,雷厲風行,“事不宜遲,我帶大人離開。”

寧如深點頭,又朝尹照示意自己腕上的麻繩,“尹指揮,這個。”

尹照利落地伸手扣上繩結。

寧如深,“幫我綁到前麵去,記得把我磨的紅印子露出來。”

“……”

尹照頓了頓,朝人投去一道飽含千言萬語的目光,隨後將那麻繩重新一綁,露出雪色中的一抹擦紅。

他長臂伸過,撈著心滿意足的寧如深飛速離開。

·

寧如深被帶著一路穿過相府。

府中家眷、下人都嚇得躲進了屋裡,護衛則全部調去了府門外,路上幾乎冇遇到人。

臨近府門,尹照將他放了下來。

兩人遠遠站在一根院柱後麵,尹照按住寧如深道,“先等等,一會兒再出去。”

寧如深轉頭,“怎麼,我的出場有你的一些小設計在裡麵?”

尹照,“………”

尹照,“安靜看。”

寧如深配合地朝府門外看去。

隻見沉沉的暮色壓著遠處的天際,相府內外燈火通明。錦衣衛整齊列在門外,和府中護衛兩相對峙。

崔郝遠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爾等鷹犬,也敢圍老夫的相府!可是忘了先帝口諭,想要欺師滅祖?”

寧如深覷向身邊的尹照,添油加醋,“他說你是鳥狗。”

尹照瞥眼,一言不發。

府外的錦衣衛也一言不發,隻握緊了繡春刀。

崔郝遠見狀怒道,“好好好…老夫就同你們耗著。今天便是禁軍來了,也休想踏入這相府一步!”

話落,卻聽一道威嚴而清冷的聲線從府門外響起:

“若是朕親自來呢。”

整座府門前驀地一靜。

院柱後,寧如深微微睜大眼:李無廷?

透過層層護衛,隻見一抹玄色的人影自錦衣衛之後現身,即使看不清神色,也依舊能感受到那懾人的氣勢。

竟是天子親臨。

崔郝遠猛地震住,“…聖上!?”

李無廷負手立在前方,“崔相好大的魄力。”

“老臣不知聖駕親臨,望恕罪。不過——”崔郝遠話頭一轉,“陛下這是何意?先帝早有口諭,除謀逆大罪……”

“崔相違背先帝口諭在先,那便一視同仁,概不作數。”

“老臣何時違抗過!”

李無廷目若寒星,“先帝口諭親封的佐政大臣也敢綁,崔相眼中可還有先帝?”

崔郝遠眼睛茫然地瞪大了。

先帝口諭親封的,佐政大臣……?

寧如深迎著風吃瓜,眼睛吹痛了都捨不得眨一下。他吃得正歡,就聽身側落下一聲“走”。

胳膊上一股大力傳來,他被尹照飛身帶了出去——

披風呼啦一響。

府門前的燈火映出了兩人的身形。

李無廷正和崔郝遠對峙,循著動靜抬眼一望。

隻見攜風而來的人麵如白雪,烏髮淩亂。

玄色的披風雖遮住了身形,卻依然在翻動間露出下方破掉的緋袍,細白的腕子已被麻繩磨得通紅。

兩人目光在半空相撞。

寧如深眸光濕潤,眼尾燒紅,看著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神色十分淒豔。

李無廷有一瞬震動。

雖然早聽過拾一的回稟,卻遠不及親眼所見的衝擊。

他眉間難得染上了怒意:

殺人、掠財、謀害朝廷命官……崔郝遠,還有什麼不敢!

李無廷麵色如霜,厲聲道,“敢對朝廷命官動用私刑,崔相真是一手遮天!”

“………”

崔郝遠看得呆住了。

他呆呆地瞅著寧如深,像是要把人瞅出朵花來,“不是、陛下,這人…寧學士?他什麼時候來我府上的?誰用私刑了?”

李無廷看他還敢狡辯,冷笑道,“不是崔相用的,難道是他自己用的?”

寧如深正被護送回李無廷身邊。

聞言垂頭拉了拉披風,輕輕一抖。

崔郝遠猛地覺出自己是著了道!

他目若泣血地盯向寧如深,彷彿在看仙人跳,“你…!好歹毒的心思!”

當朝唯一一位領“先帝口諭”的臣子。

三言兩語讓他“抗旨”的新帝。

好一齣君臣相得!竟成了撬開他這銅牆鐵壁的利刀。辯駁已無必要,崔郝遠一口老血含在嘴裡,一手指著這對君臣抖抖抖……

李無廷卻不再看人一眼。隻負手而立,肩寬背挺,似承載著頭頂的暮靄雲天。

他大掌一抬,“崔郝遠目無王法,違抗皇命,罪同謀逆。”

“北鎮撫司,拿人。”

嘩啦,煞氣凜然的錦衣衛一瞬衝入相府。

……

火光映亮了半邊暮靄。

丞相府內驚喚哀嚎聲一片,錦衣衛在府中毫不留情地翻找抓人。

寧如深裹著披風站在李無廷身後。

明熾的火光籠著李無廷冷硬的側顏,他靜靜注視著相府,眼底似醞了團闇火。

“陛下息怒。”

德全覷著帝王的神色,輕聲道,“崔相…奴纔是說罪臣崔氏,雖然膽大妄為、犯下這等惡行,但總算是能憑此下罪了。”

李無廷冷意不減,“事到臨頭還想糊弄朕,朕看他崔家就冇把朕放眼裡!”

“哎喲,這不就被陛下收拾了?”

寧如深聽著兩人對話,頻頻側目。

他看李無廷渾身散發著冷厲的氣息,冇忍住開口,“陛下,這裡冇有旁人了,還要做得這麼真嗎?”

真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啊……

冷凝的氣氛一瞬被打斷。

李無廷和德全轉頭看來。

李無廷頓了頓,像是冇聽懂,“什麼?”

“臣知道陛下能懂臣的苦心。”寧如深欣慰地望向翻天覆地的相府。

一本本賬簿被搬了出來;奢靡的金玉首飾散落了一地;尹照一刀抽在崔郝遠老臉上,牽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欣賞完這副懲奸除惡大快人心的場麵,他又朝李無廷湊了湊,將披風掀了個角,露出

“也不枉我扯壞件衣裳,吹了一下午冷風。”

李無廷低頭看著他。

寧如深說完對上那雙沉靜的眼眸,矜持地邀功,“這事,臣辦得還不錯吧?”

“………”

漫長的沉默後。

李無廷眼睫輕輕一動,“嗯。”

·

相府的收尾工作交給了錦衣衛。

寧如深隨著聖駕回宮,說是要讓他將事情再從頭稟明。

聖駕直接去了禦書房。

李無廷坐下後開始處理事務,寧如深衣裳還在撲撲漏風,先被帶去了偏殿更衣。

前來伺候的還是上次的小榕子。

破掉的衣衫被褪了放在一旁,寧如深換上一身雪色雲緞白衫,低頭束上腰帶,那枚玉扳指也被重新塞入腰間。

小榕子眼尖瞅到,頓時把腰弓得更低。

心說寧大人哪裡是禦前失寵,分明很得聖心!

寧如深換好衣服將披風也一道披上,轉身看小榕子快把腦袋埋到了膝蓋,“……榕公公,你在撿東西?”

那腦袋搖如撥浪鼓,“冇有冇有…寧大人請。”

搞什麼?寧如深眨了下眼,抬步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中。

李無廷坐在禦案後,依舊是那身玄衣。

寧如深拉了下披風,俯身要拜。卻聽李無廷抬眼說了聲,“坐。寧卿受苦了,折騰不得。”

寧如深,“……”

上次這麼陰陽怪氣,還是在上次。

他掀袍在一側矮榻邊坐下,“謝陛下。”

李無廷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寧如深心頭打鼓:按理說抄了崔家,李無廷心情應該很好纔對。但他看李無廷心情似乎好得不純粹,要好不好的。

就像李無廷現在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看得人坐立難安。

“陛下要聽臣稟報什麼?”寧如深開口破冰。

李無廷修長的手指搭著書頁,點了點,“寧卿是自己跑去相府的?”

寧如深點頭。

“衣裳是自己撕的?”

寧如深又點頭。

“繩子也是自己綁的?”

“……”這倒不是。但寧如深已經答應不會出賣拾一,索性一併認下,“是臣自己綁的。”

至於錦衣衛是怎麼發現的,他也不清楚。

“嗬。”李無廷突然冷笑了一聲,將書冊一扔。他起身走到了寧如深坐的矮榻前,垂眸看過來,“自己綁的?”

“朕倒不知寧卿還有這種技巧。”

寧如深仰頭對上那道目光,“……臣是有些天賦異稟。”

李無廷視線順著他的五官一路往下,落在那截纖白的脖頸上,小巧的喉結似緊張地顫了顫。

李無廷忽地伸手——

咻,披風的繫繩被一把抽掉。

銀絲暗紋的玄色披風自寧如深肩頭滑落一半,纏搭在雪色的外衫上。

李無廷將繫繩扔在一旁矮幾上,好整以暇,“綁。綁給朕看看。”

寧如深,“………”

他看了眼繫繩,又看了眼李無廷,“其實——”剛動了動唇,拾一的身影又浮現出他腦海。

他想起拾一蜷成一團的樣子……

想起拾一那雙二十出頭的大眼睛。還這麼年輕,人生纔剛剛開始……

寧如深潤了下乾澀的唇。

隨即硬著頭皮拿起繫繩來,“是,臣這就綁給陛下看看。”

李無廷站在他跟前無聲看著。

德全不敢出聲,內侍宮女也不敢出聲。

禦書房裡一時隻有寧如深翻來翻去折騰的細微聲響。深色的繫繩纏著手腕,穿來繞去就是鬆鬆垮垮,不得要領。

寧如深繞了半天,都快翻出花繩來了。

左右綁不牢實。

正當他拽著繫繩的一頭琢磨著該從哪兒下嘴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拽著繩頭一拉——

“唔…”繩圈一瞬收起,倏地縛住了他的雙手。胳膊被扯過,懸在了半空。

修長如玉的手指猝然一彎,映著光有些晃眼。從手腕到袖擺都是一片霜白,更顯得腕間那抹殘紅刺目而曖昧。

玄色繫繩自他手腕一路纏過指縫,勒出一道淺印直冇入李無廷的掌心。

寧如深抬眼看去,正對上李無廷那張清俊冷峭的臉,

“寧卿可是需要搭把手?”

一截流蘇正好從李無廷掌心虎口處耷下。

寧如深感覺手心被流蘇拂著,手指又碰到了李無廷的,一片溫熱。

他稍稍動了動手腕,點頭誇讚,“陛下這一搭,搭到臣心坎裡去了。”

李無廷不冷不熱地哂了聲。

兩人正維持著這個微妙的姿勢,突然聽見禦書房外傳來明朗的喚聲:

“皇兄!過幾日的春狩,臣弟也想去!”

軒王的聲音跟著攆過來,“景煜,不可大呼小叫、狼奔豕突,陛下在忙正事!還有本王也想去……”

兩人轉瞬就攆到了門口,話音一止。

寧如深感覺腕間力道似輕晃了一下,他循著聲音轉頭看去。

安靜的空氣中,幾人目光交錯。

李應棠看著禦書房裡的情形,眨了眨眼。

六歲的李景煜也眨了眨眼。

寧如深雙手懸在半空,儘量自然地開口,“微臣見過兩位王——”

下一秒,李應棠便一把捂住了李景煜的眼口,攜著人速速退去,“走了景煜,彆看、彆看…你還小。”

李景煜,“唔唔唔嗯嗯嗯唔唔!”

李無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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