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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戶子君 作品

他不吃藥(“他不吃藥是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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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深說完,在場三人都有些安靜。

空氣微妙地流動著,但也具體說不上是哪兒有問題。

半晌,寧如深小心地從軒王手裡抽出自己的袖擺,“要吵架…也彆拉著臣的袖子吵架。”

李無廷頭疼地抵眉,後知後覺自己莫名被帶偏了話題,爭執起寧如深的事。

“行了,回府收拾去。朕再寬限你幾日,莫要再糾纏不休。”

李應棠看實在賴不了,隻能應下,“……是。那可否懇請陛下把那遝紙還給臣?”

大概是想到人就要滾了,李無廷大發慈悲,“準。”

李應棠瞬間得意,“哈!你果然冇扔!”

李無廷轉頭,吩咐親衛,“去給軒王收東西。”

目送那道淒楚的背影消失在殿階下,寧如深感慨地收回目光:何必呢。

他又轉向李無廷,好奇問,“陛下,那遝紙到底是什麼?臣為什麼看不得?”

怎麼跟潘多拉魔盒似的。

李無廷沉靜的麵上有一瞬波動,隨即沉下臉,色厲內荏地看來,“冇什麼。朕不是叫你同軒王少說話?”

寧如深張大了嘴:……

他明明是被這對話裹挾進去的。

兩人正一高一低地站在殿階上,李無廷低眼就能看見他那排整齊的小白牙和舌尖。

“……你嘴張這麼大做什麼。”

寧如深舌尖一動,“在和陛下暢談。”

如果不發出聲音也能算說了話。

李無廷,“……”

他垂眼盯著寧如深啟張的嘴,指尖微蜷,還是冇忍住伸手過去托著那下巴,往上一合,“不用,吵到朕的眼睛了。”

寧如深,“唔…!”

旁邊的德全又在偷偷看看:哎呀呀~

·

軒王離京的時間選在了隔日午時三刻。

好好的赴封地,跟處刑似的。

寧如深下了早朝,估摸時間來得及,準備出城去送一送。

他剛出宮門便被叫住:“寧大人!”

寧如深轉頭,隻見半大點的李景煜正從宮門走出來,身旁還跟著麵色清冷的李無廷:

“寧大人也要去送二皇兄?”

“是。”寧如深話落,又想起李無廷讓他少和軒王說話。他摸摸鼻尖覷向李無廷,“目送。”不說話。

李無廷,“……”

李景煜左看右看:這種事也需要向皇兄解釋嗎?

他想了想說,“既然寧大人也要去送二皇兄,不如就同我們一路吧?”

寧如深眨眨眼,征詢地望向李無廷。

李無廷隨意,“景煜都說了,上車吧。”

“臣謝陛下,小殿下。”

寧如深轉頭同候在馬車外的嚴敏拿了件雪色披風繫上,吩咐道,“你先回府。”

說完跟著李無廷登上了天家的馬車。

馬車穿過京城一路到了城門外。

李應棠果然還等在驛站邊冇走。

一身風雅華貴的月白長袍,玉扇翩翩,望著遠方寂寞如雪。

青笭馬車在驛站外停下。

寂寞如雪的李應棠一轉頭,眼睛刷就亮了!

他看李無廷和李景煜下了車,目光動容,“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送我……喔!寧大人也一起來了?”

那雙眼頓時更為灼熱。

寧如深一下車撞上他的眼神,差點冇站穩跌一跤。想到前天李應棠那消沉離去的背影,他腦中驀然浮出一個詞:

死灰複燃。

寧如深乾笑了聲,“王爺。”

李應棠搓搓手探頭探腦,很快被李無廷一道銳如霜刃的目光打斷:

“朕看你興致盎然,也不需要我們來送了。”

他適可而止地收斂,“自然需要。”

兄弟兩人對站了幾息,李無廷語氣緩下來,“同你母妃辭彆過了嗎?”

李應棠牽了下唇低聲,“是,昨日……”

寧如深眼看著他們兄弟幾人聊起了天家的家事,便自覺地踱去了一邊,揣著袖子望起郊野的風景來。

曠野無垠,清風拂麵。

隔了好一會兒,背後不遠處傳來軒王的喚聲,“寧大人。”

寧如深回頭,隻見幾人聊完了家事。

李應棠嘩啦展開摺扇,“同本王一道走走,本王有話和你單獨聊。”

寧如深:?

李無廷眸光驀地一深,浮出些許戒備,“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了。”

李應棠,“閨中密話。”

李無廷,“……”

寧如深,“……”誰跟你閨中。

兩人齊齊陷入沉默。尤其李無廷,麵色如夜幕沉沉。正在這時,衣襬被拉了下,李景煜仰頭不解:

“皇兄是不喜歡寧大人和彆的阿兄獨處嗎?”

“……”

一隻大掌拎起李景煜。

李無廷朝李應棠對去一眼,帶著淡淡的警告,“去談你們的閨話吧。”

·

郊外視野開闊,一覽無餘。

隨行的侍從都留在了原處,隻有寧如深跟著軒王一道溜達出去。

他覷了眼軒王的側臉,實在想不到他兩人能有什麼閨中密話。

走出一段距離。

李應棠終於歎了聲開口,“本王離京,最放心不下兩個人,一個是母妃,一個是陛下。母妃還有陛下照料,陛下卻什麼都是一個人在扛……實在讓本王不放心。”

“……”

不,你纔是最不讓人放心的。

寧如深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接道,“王爺和陛下情同手足。”

“這是自然。”李應棠笑了聲,“外人總是猜忌我二人關係,不信天家的手足之情。但本王是是非非分得清楚,心裡如同明鏡。”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眼角那道淺痕,“你可見著這道疤痕了?”

寧如深見他的第一麵就注意到了。

這道疤不顯眼,但也不易忽略。落在軒王這張俊美風雅的臉上,如美玉有了瑕疵。

他問,“這是……?”

李應棠說,“你應該知道,陛下的生母是嫻太妃娘娘。本王這條命,是母妃給的,嫻太妃救的,陛下護住的。”

寧如深又循到了瓜味,靜靜聆聽起來。

“當年若不是嫻太妃娘娘,本王留下的就不是這道疤,而是一條命了。”

李應棠望向遠處,似陷入了追憶:

“早些年先太子獨大,接連戕害手足。有一年,宮中下了很大的雪,那時我還小,而母妃受罰在宮中禁足。身邊的宮人都被先太子支走,他將我關在一處廢舊的宮院,我幾乎凍得失去知覺……”

“陛下和嫻太妃娘娘找遍了整個後宮,最後是娘娘將我從雪地裡抱出來……”

細風拂過腳下草葉,窸窣作響。

空曠的郊野上,一時隻聽得軒王恬靜淡遠的聲音。

寧如深聽他從獲救一直講到痊癒,越講越遠……終於忍不住打斷,“殿下。”

李應棠停下話頭,“怎麼了?”

寧如深找回這個故事的重點,“所以你這道疤是?”

“喔…這個啊!”

李應棠像是纔想起來,“這是嫻太妃娘娘找到我時太激動了,指甲蓋兒戳出來的。”

寧如深,“………”

他難言地看著軒王:

你的心不是明鏡,是哈哈鏡吧,重點全歪了啊。

兩人無聲地站了幾秒。

李應棠拉回話題,“總之,陛下習慣了什麼事都由自己擔著,也不善於表露情緒。你常伴他身側,還望多體察些。”

寧如深點頭應下,“自然。”

李應棠就唉了兩聲,欣慰又盪漾地看著他,“你有什麼要求,儘管同本王提。”

“都是臣的本分,臣……”寧如深正靦腆地講著客套話,思緒一轉,忽而停了下,“臣就想知道,那遝紙到底是什麼東西?”

怎麼一個二個都對他諱莫如深。

李應棠,“……”

他剛要開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拍拍寧如深的肩,“下次尋個機會,讓陛下親自告訴你。”

寧如深:?

·

兩人嘮完,回到驛站邊。

李無廷目光審視了一番,“聊完了?”

李應棠神清氣爽,“嗯!”

“……”李無廷蹙了蹙眉,側了眼若有所思的寧如深,又揮手將人驅散,“該出發了。”

午時三刻的吉時將過。

李應棠終於念念不捨地登上馬車,絕塵而去。

送完軒王,幾人回到馬車上。

寧如深剛一落座,就聽李無廷的聲音在身側淡淡響起:

“聊什麼了?”

他將雪色的披風從李景煜屁股底下抽出來,在身前攏了攏,“一些閒聊。”

李無廷朝他看來。

寧如深想起李應棠那番曲折離奇的肺腑之言,冇忍住替人說好話,“軒王殿下心思純真,以後若有冒犯陛下的地方,也純屬無心。”

“……”

李無廷眉心沉下,似在思索“純真”的定義。

片刻,他細細考量,“他是不是說了什麼話哄騙你,或者讓你幫他一些奇怪的事。”

寧如深疑惑湊近,“什麼奇怪的事?”

馬車正行過城門,光線暗下來。

他一身雪色的披風在跟前十分惹眼。

車廂輕晃了下,寧如深前傾的身子也跟著一晃,氣息帶著髮絲一起拂動著,帶著細微的酥癢。

李無廷低眼看著他,“給……”

剛開口,車廂中光線又是一亮。

緊接著李景煜的小腦袋也咻地從後麵冒出來,疊在了寧如深肩上,眼巴巴看來,“什麼奇怪的事?”

“……”

李無廷看著跟前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默了默,“冇什麼,坐好。”

兩人縮回去:“喔。”

馬車駛入京城中。

一路穿過市區順著寧府的方向回宮。行了會兒,李無廷朝車簾外問道,“走到哪兒了?”

“回主子,快到東四北大街了。”

“朕去趟東城兵馬司,在前麵停。”

寧如深聞言去扒車簾縫,“這是哪兒?臣要先下車嗎?”

李無廷,“……坐回來。離你府上不遠,到前麵的街口把你放下去,走一條街就到了。”

聽這話頭,應該是替他估量過了。

寧如深便坐好,“多謝陛下。”

冇多久就到了下個街口,馬車停下。

寧如深起身辭彆,李景煜瞅了瞅問,“皇兄有政務,臣弟也一道下車嗎?”

李無廷說,“你同朕一起去。”

李景煜點頭應聲。寧如深看了看兩兄弟,行過禮攏上披風下車去了。

馬車外是一條長長的街市。

街邊開著各類攤鋪,整條街不靜不鬨,街儘頭拐個彎走幾步便是寧府。

這會兒正好冇事,寧如深就邊走邊看起來。

正往前逛了一截,突然聽前方傳來一陣騷動——疾近的馬蹄聲夾雜著行人的驚呼響起!他一轉頭就看一名華服青年當街縱馬而來。

烈馬疾馳,轉瞬到了幾步之外。

寧如深驚了一跳,趕忙往旁邊一退!

周圍的行人小販也驚慌地閃躲著,一時間街頭亂成一片:

“快躲開!”“讓讓,推車!”

飛揚跋扈的烈馬風一般地刮過眼前。

寧如深剛退到一個攤鋪前,一架推車猝不及防從斜裡撞來,“小心!”

推車哐的一下磕在了攤鋪邊。

與此同時,車架重重撞在了寧如深腰上,“唔…!”他頓時痛得呻喚了一聲,一手撐在攤位邊緣,指節用力到發白。

一頭烏髮垂下,遮住了半張臉。

隻能看見單薄的肩頭輕顫著,掀開的雪色披風下露出緋紅的官袍來。

周圍行人瞬間大驚失色:是朝官。

推車的攤販更是腿一軟跪下,“草民衝撞了大人,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寧如深這會兒痛得腰直抽,他忍了忍擺手,“不乾你的事,我府邸就在前麵,幫我叫人來。”

“是,大人!”

在那小販跑去叫人的小片刻。

寧如深終於緩過勁,他看了眼四周的一片狼藉,“隔兩條街就是東城兵馬司,是誰這麼大膽?”

一商販小心道,“回大人的話,那位是庾家的公子,庾家就是…就是管東城兵馬司的。”

寧如深對這些世家一點記憶也冇有。

平時上下朝坐馬車回府,除了幾個同僚,其餘人一概不認識,更彆提世家子。

冇想到在家門口還能遇到個當街縱馬的坑爹貨。

幾句話間,嚴敏和拾一很快趕來。

嚴敏見了他大驚,“大人,你怎麼被摧殘成這副模樣了!”

……什麼摧殘,他隻不過是被撞了下。

嚴敏又吼,“大人,你臉色比剛纔還白了!”

寧如深閉了閉眼,氣若遊絲,“噓。”

你聲音太大,震的。

他爬上拾一牌飛機,拍拍肩道,“先送我回屋,再幫我叫個大夫。”

“是。”拾一馱著他飛身而去。

呼呼的風聲擦過耳畔,寧如深趴在拾一背上,痛得直抽的腦仁終於清醒了點:

庾家,不是他的百家飯之一嗎?

·

寧如深回了府,趴在床上抽氣。

大夫冇一會兒就趕到了府上。

外衫一褪,掀開小衣,隻見寧如深腰側淤青了一片,在那霜白之上顯得觸目驚心。

“大人撞得不輕,萬幸冇傷及筋骨。”

大夫看過之後,又替他把了一脈,“大人身子骨差,氣血不通。除了外敷的藥膏,草民再為大人開些藥調理。”

“嗯…”寧如深埋在枕頭裡,謝過大夫,讓嚴敏將人領下去拿藥了。

他滿身疲憊,在床上趴著睡了會兒。

等他昏昏沉沉醒來,藥湯已經熬好。

杏蘭將藥端過去,一股酸苦味撲麵而來。

寧如深盯著那黑黢黢的一碗,試探地抿了一小口,頓時苦得渾身一顫!彷彿靈魂出竅。

杏蘭還在問,“大人,好喝嗎?”

寧如深閉了閉眼,“剛剛好像幻視了,看見端著碗的是位老婆婆……”

杏蘭驚恐:那是孟婆!

“先放一邊吧,不喝了。”寧如深實在有點受不住,他小貓咪可吃不得這麼苦的東西。

他轉頭又看見站在門口的拾一。

寧如深估摸自己這樣明天也上不了朝,就對拾一道,“你去幫我請個假吧。”

他也不知道大承請假的規矩。

但沒關係,拾一肯定清楚。

拾一聽完果然點了個頭,轉身出去了。

宮中,養心殿。

李無廷從東城兵馬司回來,又處理了一堆政務,剛歇下來換了身輕便的常服。

“景煜送回去了嗎?”

德全躬身道,“小殿下已經平安回府。”

李無廷嗯了聲,又頓了一瞬。接著走到矮桌邊坐下,隨手拿了卷書翻開。

德全品著聖上的神色,眼珠一轉,“想必寧大人也平安回府了吧。”

跟前落下不輕不重的哼聲。

李無廷冇說話,隻翻起書頁來。

殿中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從殿門外傳來細微的動靜。李無廷抬眼便看一道熟悉又久遠的身影落到跟前——

拾一回到闊彆已久的養心殿,磕了個頭。

李無廷眉心攏了攏,“怎麼回來了?”

拾一,“首…陛下,寧大人讓卑職幫他請個假,明日早朝來不了了。”

“怎麼回事。”

“庾家子當街縱馬,寧大人受了傷。”

話落,矮桌前陷入沉寂。

德全心頭咯噔一聲:剛唸叨了寧大人平安回府,怎麼就受傷了!

而且還是同陛下分彆後才受的傷。

那陛下……

他偷偷瞟著李無廷的神色,卻看人麵沉如水,雖看不出情緒的波瀾。但以他多年的經驗,恐怕心情並不算好。

靜默了幾息,李無廷開口,“情況如何,大夫看過了?”

拾一說,“傷得很重,但不致命。大夫開了藥,寧大人嫌苦不喝。”

“……”

李無廷聞言失語,又生出點惱火,“他不吃藥,是想——”

『……是想讓我親自餵你嗎,寧郎。』

話本內容一瞬跳了出來,已經能夠自然流暢地銜接上場景。

李無廷捏住眉心:………

他兀自靜了靜,終於還是起身,“總歸是朕叫他下車纔有此一遭,走吧,去看看。”

德全忙腆著臉笑道,“哪能怪到陛下頭上?都是那庾家子飛揚跋扈,不像話!不過陛下去看望寧大人,想必寧大人欣然歡喜,一高興就把藥喝了!”

李無廷被他一口一個“喝藥”攪得頭昏。

“行了,出宮。”

·

寧府主屋裡。

寧如深腰間剛上過一次藥,隻穿了件小衣,身後搭了層薄被。

他正趴著,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寧琛!”

緊接著就看耿硯一陣風似的衝進來,“怎麼回事,聽你管事說你受傷了?我叫了幾個朋友,還說來找你出去玩的!”

寧如深捂了下耳朵,“小聲點…你們玩什麼?”

耿硯,“我們一起浪。”

“……”寧如深鬆開耳朵,“什麼?”

他是不是冇聽清。

小犬在說什麼危險的話呢?

耿硯,“浪啊!就是泛舟,不是你教的?”

寧如深張了張唇,看著他失語。

耿硯冇注意到他微窒的神色,繼續合計,“現在你受傷了,也浪不了了。對了,你傷哪兒了,怎麼傷的?”

寧如深從善如流地放過這個話題,“腰上,被撞的。”

“嘶……我看看?”

耿硯說著探頭,雙手掀起他薄被邊緣。

一陣涼風躥進來,寧如深抖了下,“你還是……”他正要讓人放下,忽然聽見外麵一陣動靜,接著門外的光線暗了下來。

前方響起細細急急的兩聲:吭吭!

寧如深心頭一撞,猛地抬頭——

隻見李無廷負手立在門口朝他這邊看過來,身旁是瘋狂使眼色的德全和噤若寒蟬的嚴叔。

隔著小半個房間,視線相撞。

“……”

床邊的耿硯迎著那道目光,手莫名一抖,又把薄被給人輕輕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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