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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戶子君 作品

89. 千年菩提 隻要你點頭朕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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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先不論頻頻“偶遇”的帝王。

旁邊另一人生得俊朗又威勇,膚色深麥,撲麵而來的一股匪氣——

一看就知道這正是被“生擒”的匪首!

他趴在院上,一時騎牆難下。

直到一道殘影般的身形落來,拾一熟練地抓著他拎下來,往院裡噗通一扔。

耿硯:“哎喲!”

孫少永也從驚怔中回過神。

他轉頭對寧如深訝然指道,“你府上怎麼還進賊啊?光天化日的,也太目無王法了吧!”

寧如深,“……”

耿硯不敢置信地抬頭:

這山匪頭子,是在跟人談“王法”嗎!?

一片難言的凝滯中,李無廷實在看不下去,指節在石桌上輕一扣。

咚,一聲輕響喚醒了耿硯。

他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行禮,“臣、臣參見陛下!”

孫少永,“嗯?”臣???

李無廷示意,“坐吧。”

耿硯小心翼翼地挪過來,坐到了寧如深對麵。

寧如深瞅著他這副模樣,心情複雜:早說了讓你彆爬……

耿硯目視:我哪知道是這副場麵啊!

寧如深感歎,“算了,一起用點下午茶吧。”

“啊?”耿硯侷促地左右一看。

一邊是帝王,一邊是匪首。

他大為不解:為什麼寧如深總能把不該出現在同一畫麵的人湊成一桌……

寧如深適時介紹,“這個是我同鄉好友。”

他又對一旁的孫少永說,“這個是我…府上的熟客。”

“喔喔。”孫少永瞟了眼院牆,“是挺熟的。”

耿硯:。

相互介紹完,寧如深張羅,“好了好了,彆拘束,都是自己人。小犬,嚐嚐這個糕點,禦膳房做的。”

耿硯覷了眼那頭的聖上,看人冇異議,就拿了一塊小口小口。他吃了兩口,眼睛忽而一亮:“……嗯?”隨即埋頭,大口大口。

旁邊孫少永見狀,熱心地遞去烏梅湯,“兄弟,喝點兒?”

耿硯接過,“誒,謝謝哈。”

兩個自來熟在那頭嘮上了。

寧如深正樂得聽他們聊天,毯子下的手就被勾了下。他心頭一動轉頭——

午後明光樹影斑駁落下。

酸甜的烏梅湯咕嘟翻滾,白煙嫋嫋。

李無廷俊美的麵容都顯得柔軟溫和,眼睫下掩了點笑意。

像在問他:高興了?

寧如深也去勾他掌心,細軟的指尖颳著粗糙的手心,看清冷端方的帝王為他的撩撥而動搖臉熱:嗯,高興了。

旁邊的兩個小夥伴聊得熱烈投機。

無人注意的石桌下,帝王拉著他心愛的臣子的手擱在龍大腿上,十指緊扣。

一頓下午茶到傍晚結束。

送走了李無廷和耿硯,府中隻剩下寧如深和孫少永。

兩人一齊去往前廳用晚膳。

孫少永看著十分儘興,走出一截忽而又輕歎了一聲,“唉……”

寧如深轉頭,“怎麼了?”

孫少永懷念,“想起在那邊的朋友了。”

寧如深微一頓,看向他。

“當然!有你在,我過得也挺開心。”孫少永摸摸鼻尖,“但還是很想家人和朋友。”

寧如深嗯了聲,感同身受:

孫孫到底跟自己是不太一樣的,他在那邊有至親家人,對這裡也冇有太多歸屬感。

要不是遇上自己,恐怕還在蹲匪窩……

他看著孫少永略顯悵然的神色,心頭驀然一動,想起淨喜先前問過他的話來——施主可是想要回去?

寧如深腳步一停,“孫孫。”

孫少永也停下來,扭頭,“啊?怎麼了。”

寧如深拿不準,“如果有機會能回去,你會想要回去嗎?”

孫少永愣了下,隨即道,“當然啊!”

寧如深說,“京城以西的韶光山上,有座韶覺寺。淨喜大師問過我想不想回去,你說……他會不會有辦法?”

孫少永想了會兒,“說不定呢?”

寧如深就吸了口氣,“去問問吧。”

·

第二天要上朝,寧如深便讓拾一帶著孫少永去了趟韶覺寺。

他雖然冇一塊兒去,心裡卻揣著這事:

其實他也不能確定,但萬一呢?

孫孫也算是揹著他去醫務室才摔的,如果按他之前猜測的時間流速回去——

摔完兩三分鐘就醒了,應該磕得不重。

啊…就是不知道自己二重磕之後雪上加霜,還能不能好了。

去韶覺寺的路途不遠,當天就能往返。

等寧如深傍晚下值回到府,迎麵便湧來了孫少永五分激動三分複雜兩分悵然的臉——“如深!!!”

他覷著人臉上的餅狀圖,“怎麼樣了?”

孫少永平複了下,拉著他去了一旁小聲,“大師說,可以。”

竟然真的能!

寧如深也跟著激動了下,“怎麼說?”

“大師讓我十二月二十五日再去趟韶覺寺,說會有機緣把我送回去。”

“還說彆的了嗎?”

“還說了句…來去終有意。”

“?”寧如深眨了下眼: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孫少永想了想,望向瓊枝屋簷上方的夜空,“但我覺得…來這一趟是有意義的。”

他說,“兩個月前,我還在匪窩裡想著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經曆。直到現在,我體驗到了不一樣的生活——而且知道了你在這裡過得很好,有了很好的愛人、很好的朋友。”

寧如深心底驀地觸動了下。

燈火微暖的雕簷長廊間,孫少永轉頭拍了拍他的肩,由衷地笑了:

“我突然就覺得,來這一趟真好。”

一點明灼在兩人對視的眼底靜沉。

寧如深望去的眼眶濕潤了點,動容輕聲,“爾康……”

廊間陡然一默,隨即一道怒聲震天:

“——誰是爾康啊!!!”

離二十五日還有些日子。

這段時間裡,寧如深儘量把孫孫養得麥麥壯壯。想到人能回去,他有點高興,又有點惆悵。

禦書房內,他研著墨歎了口氣,“唉……”

李無廷抬眼,“怎麼了?”

寧如深耷拉,“孫孫要回去了。”

禦案後的人頓了下,看向他。

寧如深耷拉了幾息發覺跟前有些安靜,抬頭便對上了李無廷看來的目光。

對方眼底專注而深邃,神色有些發緊。

他反應了兩秒,突然明白過來,“陛下放心,臣不回去的。”

李無廷眉心稍展,嗯了聲又問,“他多久回去?”

“這個月二十五。”

“嗯。”李無廷端詳著他,“捨不得?”

寧如深心說那當然是捨不得的,但他不知道這麼說了,這條龍會不會又變成醋龍。他想了想嚴謹,“是對朋友的捨不得。”

李無廷失笑,“朕知道。”

頓了頓,他又輕聲,“隻要你還在就好。”

寧如深耳尖一瞬染紅如霞,“嗯。”

輕言細語的對話已堪稱曖昧撩人。

四周宮人早習以為常地垂下頭,一絲大氣也不敢出,全當冇有聽到。

李無廷也不在意,拉過臣子微涼的手,在糙熱的掌心中捂了捂:

“到時候,朕陪你一起去送送。”

·

在這段時間裡,寧如深帶著孫少永把京中好吃好玩的都逛了個遍。

直到人掀開衣服惆悵打量:

“我難得擁有一次腹肌,都快吃冇了。”

寧如深安慰,“冇事,這種東西出現在你身上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孫少永一怒,“胡說!!!”

“……”

放縱的日子一晃而過。

很快到了二十五日,這天正好是休沐,寧如深和李無廷一道送人去了韶覺寺。

再次來到寺中,殿瓦依舊。

此時正是逢魔時刻,天沉日暮。

寺門前亮著蓮燈,淨喜慈眉善目地等在門口,見了三人合掌道:

“陛下、二位施主,隨貧僧來吧。”

寧如深吸了口氣,叫上孫少永,“走吧。”

一行人穿過前院到了後山,抬頭,又是那間栽著千年菩提的小院。

高大繁茂的菩提頂著夜幕,紅布翩舞。

淨喜停在院門口,“一會兒孫施主隨貧僧進來便好,諸位還有什麼話,就在此處說了。”

這就是臨彆的意思了。

小沙彌在一旁打著燈籠,寧如深看向跟前的孫少永,心潮翻湧,替人高興而又難免不捨,“孫孫……”

“如深…”孫少永也看著他,輕歎安慰,“還是那句話,知道你在這裡過得很好,我就很安心了。”

寧如深眼眶一熱,“嗯。”

孫少永看了他幾息,又轉向默然陪在一旁的李無廷:萬人之上的帝王就在跟前,他先是暗歎了一聲自己這趟家回得真是排麵——

隨後仗著要走,肥著膽子叫了聲,“那個,弟夫啊……”

還冇等到人迴應,就被寧如深噗通一踹,“亂叫什麼!”

寧如深不落下風,“要叫哥夫。”

他光顧著占輩分,絲毫冇覺出彆的意味。

身側,李無廷倏然看向他。

耳根映著近處燈籠的暖光,似透出難以抑製的薄紅。

孫少永被踹得一嘶,“哥、哥夫。”

李無廷抿住唇角,應了聲,“嗯。”

孫少永直起身看向他,“哥夫,你要照顧好如深。我…我們如深就托付給你了。”

他說的“我們”不止是他自己。

也是他們那個世界裡寧如深所有的親友。

李無廷認真,“我會的。”

寧如深本就發熱的眼眶一下更紅了,他看著跟前的李無廷,又望向孫少永,“孫孫。”

孫少永鄭重,“嗯。”

“如果你能順利回去,照顧好我的…殼。”寧如深泛著淚光叮囑,“彆再給我磕了。”

“……”孫少永,“好。”

對視片刻,孫少永終究還是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同寧如深抱了下,“…睜眼再見。”

寧如深拍了拍他,“睜眼見。”

孫少永便鬆手,轉頭走入了院中。

·

淨喜帶著小沙彌一道進了院裡。

寧如深和李無廷按照叮囑,遠遠站在離院子十步以外的地方。

從這裡看去,見不到院中情形。

唯有那棵高大的菩提融入暮色中,夜風一吹,林葉窸窣。

寧如深正屏息看過去,肩頭忽而被攬住。

李無廷並未在意身後隨行的侍衛,隻輕輕攬住了身側的臣子。裹在人肩頭的大掌微微收緊,像是在給人安定。

寧如深便撥出口氣,朝他靠了下。

不知是從哪一處開始的。

繁茂的菩提間,翩然翻動的紅布條忽而燃了明火,呼啦——

躍動的火舌舔過枝葉,金紅乍現!

這棵千年菩提如焚過業火涅槃,耗儘最後的年歲化為一絲機緣,送人離去。

沖天的火光陡然映亮了山寺上方的夜幕。

明光遠遠映在寧如深麵上。

他清明的眼底晃動出一片曜光,李無廷扭頭看向他暖玉般的麵容,默了默忽而問:

“寧卿的家鄉,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寧如深眼前是交織的明火和飛舞的塵燼,他開口:

“是個自由、平等、文明的盛世。”

握在他肩頭的手一緊。

李無廷將人看了幾息,又轉向前方明烈的熾火,紅巾在夜風中化為齏粉。良久,他輕聲道:

“若是百姓所願…那便由朕來開創。”

雖然不知要曆經多少年歲。

但星火既燃,立命蒼生。或許終有一日,他的大承會成為寧如深口中的“盛世”。

寧如深心頭猛然一震,看向李無廷認真的側顏。半晌,他在火光中反握住李無廷的手,“是。”

千年菩提果然在年前耗儘了壽命。

寧如深和李無廷一道出了山門,他下山前又回望了一眼重新安寧下來的山寺,撥出口氣:

回家了,孫孫也會有自己的幸福。

下了山,他們重新坐回馬車上。

寧如深靠在金窩窩裡,馬車一動走出一截,他忽然想起來,摸出那顆菩提珠:

“這下還真的增值了。”

正在給他剝核桃的李無廷動作一頓,“這是什麼?”

“就是那棵千年菩提的子。”寧如深說,“第一次去韶覺寺的時候,淨喜大師給我的。”

千年菩提的子,淨喜給的。

李無廷指節驟然一緊。

那棵菩提將人送走的一幕還近在眼前,帝王向來理智沉靜的心緒忽而無端慌亂:

千年菩提能送人離開,那它的子呢?

會不會有哪一天,如深突然就被……

思緒一瞬紛亂湧入,核桃堅硬不平的邊緣硌入他掌心,他竟也一動不動。

寧如深說完發覺身側有些沉默,將菩提子一收轉頭湊去,“怎麼了,陛下?”

他忙去扒拉,“核桃紮著手了嗎?”

“冇有…”李無廷啞聲。

他將手中核桃一鬆,突然長臂伸來,將寧如深一把摟進懷裡,埋入人肩窩——

寧如深驚了跳,“…陛下?”

李無廷雙臂牢牢錮著他的腰身,高大的身軀俯下來,急而重的心跳貼在他胸口,像是要確認他存在般閉眼緊抱。

寧如深感覺自己被牢靠地圈住了。

他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指尖沿著李無廷脊椎節節撫下,“怎麼了嗎?”

“冇事。”肩窩裡悶聲,“抱一下。”

寧如深小臉一紅:唉呀,怎麼突然這麼纏他?

·

索求般的擁抱並冇有持續太久。

然而回去的一路上,李無廷都一直扣著他的手,一刻也冇鬆。

寧如深覷著剝了一半的小核桃:

吃不成了啊……

算了,李無廷想牽手,那就牽手吧。

在宮門下匙前,馬車終於停在門口。

兩人下了馬車,這纔將手鬆開。

寧如深看了眼時刻,“陛下快回吧,臣自己回府就是了。”

他說著剛要轉身,手腕卻又被拉住。

這會兒還在宮門前,寧如深驚了一跳,轉頭看向李無廷。卻見那張沉靜冷俊的麵容上浮出一絲緊張。

“……等一下。”

寧如深就頓住了。

他本來以為李無廷一路牽著他,是想要安慰他。但現在看來,更像是離不開他。

幾步外的宮門馬上就要下匙了。

他靠近了點,“陛下…不想讓臣回去?”

李無廷拉緊了他,深深看來,“嗯。還記得你問過朕的問題嗎?”

寧如深反應了一下:什麼問題?

“隻要你點頭,朕都告訴你……”

李無廷心潮推湧,扣著他不願鬆手,“這些,是不是還冇同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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