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寧 作品

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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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麼想,也就問了出來。

闖進來的姑娘狐疑地打量她,見她似乎真的不知情,揮手讓香佩退下,自己則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嘉善的床榻上。

嘉善隻好坐起來,問道:“不知姑娘是?”

“我姓薛,閨名叫令窈。我都聽人說了,你是二舅母的表侄女。二舅母特特把你帶回府,就是不想讓我嫁給懷瑾表哥,讓你來和我搶!”薛令窈心直口快,無甚心機。

這一通舅母侄女表哥的下來,嘉善頭都要暈了。她一邊回憶小說裡有冇有寫過程家這幾個人,一本邊理清她們的關係。一會兒她就明白過來,想來懷瑾是邵氏的親兒子,眼前這個嬌蠻的少女則是英國公的外孫女。薛令窈懷疑她這個表姑娘也中意她的懷瑾表哥,才跑來示威。

真是冤枉,原書裡甚至冇提過程家還有個少爺,她否定道:“姨母並無此意,薛姑娘多慮了。”

不過,二人是親表兄妹,在古代婚配雖是正常,但嘉善知道近親結合後果可是很不好的,甚至有可能會生出畸形兒。

薛令窈打斷了嘉善發散的思緒,道:“你不必和我解釋。我知道二舅母看不上我是母親陪嫁生的,一直不同意我和懷瑾表哥的婚事。”

見嘉善一臉茫然,薛令窈直白問道:“你對咱們家的事,都不知道嗎?”

她搖搖頭,如果是書裡的裴嘉善也許會知曉英國公府家事。但對於她麼,書裡冇寫過她就不知道了。令窈就湊近在她耳邊,大致解釋了一番。原來她是國公爺小女兒的陪嫁丫鬟生的,因著親孃生她時難產,打一出生就養在嫡母膝下。她也常常隨著嫡母來國公府做客,和程懷瑾青梅竹馬。前兩年,薛大人外放做了潼川節度使,薛夫人思慮良久,自己跟去了。姑娘則留在京城的孃家,以免耽誤她相看婚配。而程懷瑾為了考取功名,正在國子監苦學,隻有休沐纔回家。

嘉善這才懂了,心裡鬆了一口氣——這對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其實並無血緣關係。她聽了薛令窈的故事,就把自己這樁荒唐已作廢的婚事也告訴了她。二人雖說是初次見麵,卻覺得很投緣。嘉善起初覺得令窈莽撞,但也喜歡她有一說一的坦率性子。令窈則是長久待在國公府,同齡女孩兒隻有大房幾個被教的極其端莊的庶女,覺得嘉善很是有趣。

二人坐在一起喁喁私語,香佩在碧紗櫥外提醒道:“二位姑娘,時候不早了。”

嘉善說道:“薛姑娘,你先回吧。明日咱們還得去請安。”

“叫我令窈就是,”薛令窈又壓低了聲音,說,“外祖母早就不管家事了,不會為難你的。大舅母呢,平時不假辭色,還挺有威嚴的。至於其他人,不會多說什麼的。”

“多謝你了。”嘉善也低聲回道,握了握令窈的手。

令窈走後,香佩就走了進來,重新整理床鋪,說道:“姑娘快睡吧。”

“香佩姐姐,明日一定把我早早叫醒。”嘉善躺下後,又睜開眼睛,吩咐道。她從前睡懶覺習慣了,生怕自己起不來,趕不上闔府請安。

香佩應諾。嘉善累極了,很快就在一片暖香中睡著了。

***

天色還隻是矇矇亮,嘉善就被香佩叫起來穿衣梳妝。京中勳貴人家中,請安也有一套極嚴格的規矩。原本是依著輩分依次去請安,但程家人口不算多,索性去了這講究,小輩一道給國公夫婦請安便是了。

嘉善跟在邵氏身側,向國公夫人居住的海棠院走去。邵氏輕聲叮囑道:“一會兒見了人,她們問你什麼便答什麼。若是不知道怎麼答話的,你笑笑就是了。”

“侄女記下了。”嘉善答道,有些緊張,尤其薛令窈還說了大太太很有威嚴。英國公府占地頗大,走了好一會兒功夫纔到海棠院。進了門,眾人都候在廊下,嘉善垂眼,研究起自己鞋上的花樣來,不敢亂看。有人輕輕撞了她一下,她知道是令窈來了,也不引人查地輕輕回敬一下。

等了一會兒,內室纔有個年約二十的大丫鬟出來,招呼眾人進去。家裡有官身的男子都去上朝了,其餘的也在書院中,是以偌大的花廳裡隻有女眷。國公夫人六十出頭的年紀,慈眉善目的模樣,手裡盤著一串佛珠。眾人齊齊請了安,因著嘉善是新來寄住的,國公夫人特特招呼她上前。

年老的夫人對於年輕女孩兒總是喜愛的。嘉善長得很嬌美,舉止端莊,國公夫人見了很喜歡,問道:“在家裡可曾上過學?”

嘉善垂著眼說道:“回夫人的話,家中不曾請過教習,我略微識得幾個字。”

書裡原主隻是一個女配,冇把她的生平點滴寫得很詳細。嘉善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相關劇情,確定原主應該是識字的,至於有冇有上過學讀過書,她一概不知,還是說自己不會的好。

大太太段氏輕笑一聲,道:“聽說裴姑娘和忠遠伯定過親?”

“大嫂。”邵氏不悅地叫了一聲。

嘉善不解其意,應了聲“是”。

聞言,幾個媳婦姑娘眉眼官司打得熱鬨。程家人隻聽說了昨天二太太領著孃家的親戚進來,都不知背後還有一段隱情。忠遠伯聲名狼藉,這玉軟花柔的姑娘怎麼會定了這麼一門親事?

薛令窈張了張嘴,想說話,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老夫人將眾人神色都收之眼底,不去理會,道:“好孩子,你且安心在程家住下,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儘管吩咐下頭丫鬟婆子去尋來。我有個外孫女,和你年紀差不多,性情頑劣些但也不壞,以後你就和她多多作伴。”

這說的便是令窈,她上前湊趣道:“外祖母又打趣我,見了嘉善就不喜歡我了。”

國公夫人摟住這個不是親生的外孫女,笑道:“外祖母可有哪句話說錯?”

嘉善麵上含笑,看著令窈向國公夫人撒嬌。不料大太太段氏又開口問道:“裴姑娘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此言一出,老夫人也驚訝地看了眼大太太。大太太言下之意,顯然是在趕人走了。嘉善心頭疑惑,原主應該也冇得罪過她。老夫人都開口讓嘉善留下了,怎麼大太太卻似乎很容不得她的樣子......

段氏的心思,說來也簡單。京中名門貴女想做她兒媳婦的多如過江之鯽,她在勳貴圈子應酬時也向來被各家夫人小姐奉承,不由心氣眼光高了起來。英國公府親眷眾多,和京中勳貴多是連著親的,時不時也有親戚家的表妹族妹來家裡小住。程懷瑛已經立業還未成家,她不止一次暗示過,讓他在這些望族女孩兒中選箇中意的。如此,也不算盲婚啞嫁。隻是程懷瑛對此十分厭煩,常常就在衙門裡住下,愈發不愛回家了。

昨日聽說了連二房太太都特特給他熱忱介紹表了幾表的姑娘,讓段氏有些慪氣。她連夜打聽過了,這個裴姑娘在裴家素來無人管教,時下女孩兒都學的製香鬥茶一概不會,又和忠遠伯定過親事。今日老夫人一問,居然連書都冇讀過。

段氏是容不得這樣的女孩兒覬覦程懷瑛的。

老夫人道:“好了,她年紀輕輕,哪裡知道日後。她在咱們家住下,也是一段善緣。”

忠遠伯這樣的人,國公夫人並不放在眼裡,反而很是讚同二兒媳這回的舉動。老夫人既然又發了話,大太太也隻抿嘴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眾人再湊趣一番,也就散了。

***

邵氏一出門臉色就沉了下來,領著嘉善,一路無話回瞭望月院。一進正房,她招呼嘉善坐在她身旁,擰著眉道:“大嫂子是瘋了不成?這忠遠伯又不是什麼吃罪不起的人家,大少爺也已經去退了親。明眼人都看得出善兒是被繼母害了,娘隻當冇這回事兒!怎麼就她咄咄逼人!”

她昨日打發丫鬟去和老夫人和大太太都說清了此事。老夫人的意思是,自家親戚,都已經瞧見了,還能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嗎?很是讚同邵氏的行為。大太太那邊隻說知道了,誰知道今日會突然發難。

嘉善也不知道這程家的大太太為何看不慣她,笑道:“姨母莫氣,左右侄女也不去她麵前惹眼。”

話雖這麼說,但當家太太看不慣她,以後若想要為難她,法子可多得很。嘉善仔細回憶劇情,實在想不起原主和大太太有何淵源。她纔來這個世界兩天,正如國公夫人說的哪裡能想到日後。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平安活下去。

室內一時無人說話,丫鬟婆子是不敢附和二太太編排大太太的。邵氏還是氣憤,妯娌二人平時關係不好不壞,但為難她的孃家親戚,不就是在為難她嗎?邵氏緩了緩心緒,道:“善兒不必理會她。下月長公主府會辦賞花宴,我帶你和令窈一道前去遊玩。”

這賞花宴不年不節的,年年舉辦。其實是長公主有做媒的癖好,借辦宴會給未婚配的貴族男女相看。當然,已經成婚的貴族男女也會前去。畢竟長公主的帖子,收到就是榮幸。邵氏隻有一個親兒子,性格溫和,她有心想選個性子剛強的兒媳婦來互補。嘉善柔順,令窈孩子氣兒,都不合邵氏的意。這兩個姑娘她也帶去,留意著有無合適的郎君可堪婚配。

二人正說著話,就見有個小丫鬟匆匆走了進來,香羅訓斥道:“在太太麵前,像什麼樣子!”

小丫鬟急道:“太太,宮裡傳出來的訊息,太後孃娘得了重病。”

程家的幾位夫人太太都是有誥命的外命婦,得預備著進宮探望侍疾。

嘉善聞言,不由站了起來。她記得小說裡寫過,太後的重病是一個重要節點,正式拉開了大昭朝幾位皇子奪嫡的序幕。原主也會在長公主的賞花宴上結識女主季清姿,從此走向萬劫不複的境地。

這兩件事連在一起,她心中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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