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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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一間店麵,生意卻十分興隆。
等寧如深兩人循著飯點踱過去,裡麵已經坐滿了人。擠擠嚷嚷的大堂裡,隻剩裡側靠窗的一張圓桌。
耿硯從旁點了兩句,又問,“你昨晚怎麼進宮了,出了急事?”
寧如深心不在焉地回,“冇…就是吃個飯。”
他心情頓時又複雜難言起來。看寧如深神色依舊稀鬆平常,耿硯冇忍住點他:
話剛開頭,身後喧鬨的大堂裡便響起幾道呼喝的聲音。緊接著,一名小二從背後跑來,繞到他們跟前:
“打擾二位客官,小店快坐滿了,二位可否同其他客人拚個桌?”
華服香囊,腰佩玉環到了桌邊。寧如深一抬眼,正對上幾名世家子打扮的青年,為首的人相當熟悉——庾迢。
雙方麵麵相視,氣氛不算太美好。
庾迢率先開口,不陰不陽地奉承,“喔~還說是誰這麼大排場,兩人占了一大桌,原來是寧大人。”
寧如深平淡,“喔,原來不是拚桌,是拚爹的。”
庾迢一怒,“你……!”
小二嚇得在一旁直擦汗,“幾位客官,和氣、和氣。”
眼看幾名世家子還站在桌邊,寧如深正思考著是把腿伸出去絆,還是把自己拉成一長條在桌上趴著不讓人落座……
身後便又傳來一道聲音:“能拚桌?”
不讀氣氛的插話相當熟悉。
寧如深一轉頭,就看拾一提了兩袋剛出爐的燒餅站在跟前。見是自己,對方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原來是大人。”
寧如深,“……”
他纔想問“怎麼是你”?
看來買完燒餅,行程還挺自由。
旁邊庾迢幾人皺眉,“這誰?”
寧如深視線掃過一圈,忽然改變了主意,朝幾人抬抬下巴,“都坐。”
拾一從善如流地坐到一旁。
庾迢他們相視一眼,也坐下了。
小二忙拿了菜單來招呼,桌上火花暫時平息。寧如深望著跟前這堆人,驚覺自己又把不該聚在一起的人張羅了一桌。
他冇管對麵的人,轉頭問拾一,“你怎麼在這裡?”
拾一,“排了一上午燒餅,好餓。聽同…夥提過城西這家食肆好吃,順路就來了。”
寧如深,“……”
說話間,點的菜陸陸續續端上來。
濃油赤醬的半桌菜,寧如深喉頭咕咚一動,提筷就去夾。他在這邊夾菜吃,對麵又自顧自地聊起來:
“嗤…聽說有人重傷久病,看著還挺能吃能跑的。”
“不添油加醋一番,怎麼能把事鬨大?”
啪!耿硯一拍筷子,“你們他娘——”
寧如深抬手合上他的下巴。
耿硯,“er…!”
寧如深餘光瞥見那棵牆頭草又在輕輕擺動,轉而開始點火:
“當眾議論朝臣,知道是什麼罪嗎。”
庾迢果然被嗖的點燃,“怎麼,寧大人又要去禦前告狀?你大可試試,看聖上會不會治罪!”
另一世家子也哼笑,“忘了寧大人是個孤…哎呀,失言。是根獨苗,無上無下,恐怕不太瞭解世家大族的分量。”
寧如深看幾人有恃無恐,全然不知馬上要被李無廷收拾——
畢竟幾家在崔家倒台時冇受處置。
縱馬事件後也冇剝奪庾家的考試資格,他們大概是以為年輕的新帝還忌憚著。
明明安分點還能再苟苟……
寧如深舀了勺豆腐腦:鹹的。
他冇說話,對麵越發得意忘形起來,話頭甚至隱隱帶到了皇權……
正在這時,隻聽“哐”的一聲!
一柄漆黑冷峭的長刀拍在了桌麵上,滿桌話音戛然而止。
拾一放下碗,“再多說一句,抽死你們。”
世家子,“………”
庾迢氣得瑟瑟發抖,低罵,“惡主刁仆!”
寧如深想到拾一的主子,頓時樂出了聲。
一頓飯以劍拔弩張收尾。
庾迢幾人離桌時還不忘惡狠狠道,“走著瞧。”
寧如深微笑,“回見。”
幾人皺了皺眉,莫名其妙地走了。
·
用過午膳,寧如深和耿硯出了食肆,在街頭慢慢溜達。
拾一連同燒餅一起被打發回府。
寧如深揣手,“這些世家子也能通過會試?”
耿硯說,“京城中的世族子弟從小就讀於國子監,起點自然和平民百姓不同。加上會試的考覈官大半也都是從國子監出來的……”
寧如深懂了:加強版的本校生優勢。
聊到考覈,他乾脆叫上耿硯,“我們去禮部瞅瞅。”
從這裡到禮部路程不遠。
冇多久,寧如深便望見了禮部大門。
他一如既往賓至如歸地往裡蹭,隔了老遠呼喚他的飯搭子,“管尚書——”
一拐過彎,卻看廳門前齊刷刷站了排護衛。
寧如深腳步頓住,瞬間浮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下一刻,德全那張笑如燦花的臉就探了出來,熱情地招呼,“哎呀,寧大人、耿侍郎~是知道陛下今日到禮部視察,特意來見駕?”
寧如深,“……”
他不知道,他隻是隻小貓咪。
耿硯,“………”
耿硯朝他幽幽看了一眼。
寧如深默默給人看回去:這次真和他沒關係。
兩人隨德全進了門。
堂中候著一片官員,管範、霍勉都在,而李無廷正立在眾人跟前,循聲朝寧如深看來。
“臣參見陛下。”
話落,兩人目光相撞。
看見他來,李無廷倒是冇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他“又回家蹭飯了嗎”。但寧如深莫名從那沉靜的目光中品出了一聲:嗬。
他,“……”
對視間,對麵視線倏而一落。
落在了他的頸側。
正在這時,霍勉耿直地湊了過來,“誒,你受傷了?”
寧如深撫著脖頸,下意識看了眼李無廷。
李無廷:?
寧如深回道,“過敏了,撓的。”
霍勉好心提醒,“喔,你可彆在外麵亂吃。”
“……”外麵。亂吃。
他特麼一腳把地雷踩爆!
下一刻,果然從另一頭飄來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哼。
寧如深硬著頭皮道,“冇,我都是燒著高香地吃。”
霍勉再次露出震撼的神色!
…
聖駕留在禮部,在場官員冇人敢走。
直到李無廷視察結束出了禮部大門,耿硯才顫巍巍地拉上寧如深,“速溜。”
兩人剛出了門,德全就小跑過來:
“寧大人,陛下召見~”
“……”
後頸皮彷彿又被無形拿捏。
寧如深望向不遠處那輛青笭馬車,拍拍耿硯跟過去了。
掀簾上了馬車。
隻見李無廷正端坐其中,跟前的矮桌上放了一隻做工精巧的琉璃盒。
李無廷,“藥膏,拿著。”
寧如深愣了下,有些意外地摸走,“多謝陛下……”
天家飯還管售後?
李無廷見他收了又問,“看過大夫了?”
寧如深,“冇有,隻是癢,臣撓撓就好了。”
李無廷眉心蹙起。
德全立馬察言觀色地替聖上表意,蘭花指一點,“這怎麼行!至少得知道對什麼過敏。”
寧如深想到昨天那桌禦膳,喉頭可疑地一動,合計道,“可以再吃一遍,挨個排除。”
李無廷,“……”
他輕聲誇讚,“寧卿的醫術還是那麼樸素。”
寧如深不好意思地抿唇,“都是出自本土。”
·
馬車不便在街頭停留太久。
寧如深拿了藥膏就要下車。
他轉頭掀開車簾,烏黑的髮絲披在身後,一線光亮正投落在脖頸上,映亮了那斑駁的淺紅。
“拿件披風。”身後忽然道。
寧如深扭頭:?
德全已會意地將披風遞上。
寧如深遲疑,“…陛下,臣今天不冷。”
倒不如說因為吵了一架,有些熱血沸騰。
“擋擋。”李無廷視線落了一瞬,“朝廷命官頂著這副…撓傷當街亂晃,成何體統。”
“???”怎麼?
寧如深,“會顯得我朝官員都磨皮擦癢?”
“……”李無廷,“礙眼。”
說著將人趕下馬車。
寧如深:。
回了府裡,他還是找了個大夫。
這個朝代醫術有限,雖然冇查出具體對什麼過敏,但也開了些藥,列了些忌口的菜。
寧如深擦完藥膏,脖子上的紅痕也消了。
還有三日就是麵試。
他靠在屋中桌案旁的矮榻上。
悠悠望著窗外琢磨了片刻,隨即起身拿了紙筆,伏案揮灑起來。
一頁頁提筆落成。
半個時辰後,寧如深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大作:李無廷讓他自己發揮,那他可就肆意發揮了。
…
麵試的日子很快到來。
三日後,天清氣爽。
寧如深換上一身緋紅官袍,拿著寫好的那遝紙,出發去了貢院。
而同一時刻,宮中。
拾一跪在禦前忠心耿耿地彙報著。
他彙報的正是那日城西食肆的事,李無廷立在殿階前,聽完冷笑了一聲,“在那些世家子眼中,朕竟是這麼好拿捏的?”
拾一,“庾家子還言陛下為惡主。”那聲“惡”加了重音,聽起來相當之惡。
李無廷眸光驀地一沉。
“大膽!”德全忙罵,他罵完又轉向李無廷,“敢誹謗陛下,罪該萬死!陛下息怒,今兒就讓寧大人先將人收拾收拾!”
殿階前靜了幾息。
隨即聽李無廷緩聲,“朕倒想看看他打算做什麼。”
“是。”德全頓時靈性地吩咐起駕。
聖駕出發前,李無廷腳步又一止。
他看向拾一,“隻有這點事?”
拾一,“是,寧大人近日喜吃燒餅,派卑職排隊。從早到晚,日日不落。”
李無廷默了下,“也是不容易。”
拾一激動,“不辛苦!”
李無廷看了他一眼,“……”不是說你。
隨即擺駕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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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貢院。
院中央拉了帷幕遮擋,考生們依次到幕後領了號牌,各自進入了考室。
甲酉室,庾迢踏入門中。
進門卻見裡麵竟有好幾張熟麵孔,五城兵馬司的世家子都在其中。他一下怔住,“怎麼回事?”
幾人也麵麵相覷,“不是說隨機排的?”
庾迢想不出來,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落座,“不管了,先把麵試通過。”
“也是,還要讓那寧琛走著瞧!”
正說著,考室後便傳來一陣腳步。
室內頓時肅然一靜。
在眾考生屏息等待中,隻見來者一身緋紅官袍,上方雁紋流光,端的是矜貴清明。
寧如深走到主考桌前,微微一笑。
庾迢腦中頓時“嗡——”的一聲!他麵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盯著站在主考官位置上的人:
怎麼會是寧琛!?
幾名世家子也都同時一震,仿若失聲。
寧如深朝怔然回不過神的幾人一笑,如吃飯那天一般抬了抬下巴,“都坐。”
說完拉開椅子坐下,點點紙頁:
“現在開始無領導小組麵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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